沧澜

第九章 破镜难圆拔剑向

  执明额前的一缕紫发被金冠束起,着一身简洁玄服,眼里看不出喜怒,慕容黎与执明间仅三步之遥,周围的士兵打起了十二分精神,只要慕容黎稍有动作,随时准备拔剑相向。

“陛下。”是骆珉来了。

执明将目光从慕容黎身上移开,“爱卿怎么来了?”

“臣听闻向煦台失火,恐陛下有闪失,故来看看。”

执明内心冷笑,心想骆珉消息倒是灵通得很。

趁执明不备,慕容黎瞅准时机,快速转到执明身后,以闪电般的速度夺过执明近身士兵手中的剑,黑色斗篷下的红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,等一众人反应过来,慕容黎已将剑架在执明脖颈上。

唰唰——!拔剑声阵阵。

相比其他人的紧张戒备,骆珉脸上更多的则是震惊。

他心想,执明不是慕容黎软肋吗?怎会剑指执明。

不过骆珉很快反应过来,洋装担忧急道,“你干什么!?”

执明一瞬间脑子是懵的,微微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慕容黎。

慕容黎剑伤复发,这一系列快速的动作让他有些头晕,“蝼蚁尚且偷生,何况人乎?”

骆珉像无头苍蝇般摸头不着脑,慕容黎到底居心何在,求生?

在他看来,执明似乎也没对他怎样。

执明道,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放了你?”

执明苦笑,视颈间无物,从未想过,有一天慕容黎会将剑驾在他脖子上。

蝼蚁偷生,何况人乎?慕容黎是觉得他会杀了他吗。

“朕是不会放你走的。”

颈间传来一阵寒意,剑已紧贴皮肉,骆珉向一位得力手下使了个眼色,那人会意,悄然退出人群。

执明似乎有恃无恐,笃定道,“朕就不信,阿离会下手。”

脖颈上传来一阵刺痛,溢出的血染红了剑缘。

“执明,骗了我这么久,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觉得我会对你有所顾念?”

嗖——身后传来箭划破空气的声音,慕容黎放开执明侧身躲过,骆珉和其他人见执明得救正想蜂拥而上擒住慕容黎。

“都退下!”

执明凌厉的眼神盯着慕容黎,“随朕回去。”

慕容黎冷笑,“你应该清楚,我并非逆来顺受之人。”

执明被慕容黎气红了眼,向骆珉伸出一只手,“剑。”

骆珉将剑双手奉上。

执明一剑刺向慕容黎,慕容黎侧身躲过的同时也向执明刺去,两人起先分庭抗礼,渐渐的慕容黎落了下风,执明虽是在发泄怒气,头脑里尚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招招留情。

哐当——慕容黎手中的剑被执明打掉落地,执明剑尖直逼慕容黎咽喉。

执明缓缓放下剑,“绑了他。”

其实细看,执明充满血丝的眼里泛着些晶莹的泪花。

骆珉道,“陛下,挟持共主乃是诛九族的大罪,不知陛下?”

执明并未正面回答,转身道,“去地牢。”


果然,庚辰不见了,问狱卒才知慕容黎借郡侯令牌设计救走了庚辰,执明本是猜到了慕容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庚辰,先前一怒,便将庚辰的事抛之脑后了,如今人应该已走远,执明笑得阴森,“阿离好算计。”


地牢里骆珉缓了缓神,执明收了瑶光,慕容黎与其反目也不无可能,先前他以为执明留着慕容黎是因为对他有情,但慕容黎此举已然惹怒执明,只要执明将慕容黎关在地牢,他便可到处散布墨离就是慕容黎的消息,到时萧然应该藏不住了。

“陛下,臣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?”

地牢里骆珉的声音格外清晰,执明瞥向骆珉,似乎冷静了不少。

执明内心的冷笑不现于表,骆珉?

方才向慕容黎射箭的账还没算,明里暗里的挑拨,还真当他傻。

“说。”

“既是他救的庚辰,庚辰定不会对他坐视不理,我们不如让他在牢里受些苦,再让人严加看管,指不定庚辰会自己送上门来,再者,他与瑶光余孽应关系匪浅,说不定知道萧然在哪。”

执明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,“爱卿忘了他是怎么救的庚辰?若再让他跑了,岂不是最后的线索也断了,性子倔的人不吃硬,莫澜都能着了他的道,不如朕亲自看管。”

“依臣看,这恐有不妥,万一他对陛下不利……”

执明淡然,“这好办,不如废了他武功。”

慕容黎和骆珉同时看向执明,慕容黎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讶,随即恢复平静,垂眸掩去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,没想到竟是要废他武功吗?

不禁想起跟着瑶光故去太傅习武的日子,到底可惜了这身武艺。

骆珉则更为吃惊,废武功?

这是要慕容黎以后成为废人?

以慕容黎的性子,怕还不如直接杀了他。

骆珉没想到执明竟如此心狠手辣,不过是真是假也未可知,执明一直看着慕容黎,余光瞥及骆珉惊讶的神态很满意。

骆珉试探道,“那…不知陛下要如何废?”

“依爱卿之见,如何废?”

“这……”

骆珉迟疑,若他一直针对慕容黎,恐怕执明会对他起疑。

“武力的方式过于血腥,传到民间难免让百姓觉得陛下残暴,不如…用药?”

执明突然拍了拍骆珉肩膀笑道,“不愧是朕的心腹,就按你说的办,天权的秘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。”

“今晚还得多谢爱卿机灵救了朕,时候不早了,爱卿也早些回府歇息吧。”

骆珉拱手,“臣之本分,陛下言重。”

执明也不再客套,复看向慕容黎,“阿离是自己走,还是朕命人押着走?”

慕容黎回道,“我自己会走。”



还未到寝宫,路上便听见有人呓语,执明命人顺着声音去寻源头,便见莫澜喝得烂醉靠在墙角,执明瞪着睡得正香的莫澜,只能无奈的派人将他送往近处的宫殿暂住。


到了寝宫,执明简单处理了下脖颈的伤口,并未直接给慕容黎松绑,而是屏退了旁人,绕到慕容黎面前,见他垂着眼不看自己,便偏低了头与他双目对视,即便如此,昏暗的烛光下,执明仍看不清慕容黎眼底的情绪。

“朕要废阿离武功,这过程可不好受,阿离不怕?”

“怕又如何?”

慕容黎全身烫得厉害,烧得嗓子有些喑哑,执明以为慕容黎是怕了,心一软,方才剩下的怒意也消了,将慕容黎按坐在椅子上,自己则在对面落座,“重兵重围下挟持朕是下下策,这不像你的作风,阿离在演戏给骆珉看?”

“狗急了也会跳墙,陛下高看在下了。”

执明问,“阿离当时是往回走的,自投罗网却要让朕放了你?”

慕容黎脑袋昏昏沉沉,不想多动脑子便随意应道,“随陛下怎么想。”

“……好,那你问朕为什么到现在还觉得你会对朕有所顾念,是否也是故意说给骆珉听的?”

执明发怒的原因,一则为慕容黎的那句‘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觉得我会对你有所顾念’。

换言之,慕容黎现在可以对他做到不管不顾,他们之间已经到了绝情绝义的地步。

慕容黎将剑驾在他脖子上时他就懵了,心思全放在慕容黎身上,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个骆珉。

二则为慕容黎真的可以下手伤他。

执明当即气昏了脑,直到去了地牢才注意到旁边的骆珉,又将事情通通想了一遍,心里又抱了丝希望,说不定慕容黎只是故意说与骆珉听的呢。

其实现在想来执明觉得自己有些可笑,他不也亲手伤了慕容黎,又有什么理由去生慕容黎的气。

慕容黎道,“那陛下给我个理由,一个还能对你有所顾念的理由。”

执明如浇了瓢凉水,有些不甘心的问,“如今是不是朕做什么阿离都不在乎?”

慕容黎看着他沉默不语,透露的态度很明显——随你,我不在乎。

执明又问,“若是朕立后呢?阿离也不在乎?”

“陛下身为共主,就算立个三宫六院也属正常,又岂是旁人能干涉的。”

执明嘴角抽了抽,“若阿离想干涉……”

说着起身走到慕容黎面前继续道,“朕可以不立后宫,阿离陪朕一辈子好不好?”

慕容黎淡淡道,“可惜我不想。”

执明缓缓深吸了口气,试图压住心底的怒意,“那朕屠瑶光呢?阿离是不是也可以不在乎!”

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
屠瑶光?昏沉的慕容黎一个激灵刷的站起来,身后的手攥紧成拳。

执明终于得偿所愿,在慕容黎的表情里看到了在乎。

为的瑶光,不是他。

“果然,阿离最在意的,还是瑶光。”

执明绕到慕容黎身后给他松绑,即使慕容黎背对着他,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慕容黎周身散发的恨意,绳子落地,执明自身后抱住慕容黎,在他耳边轻道,“可为什么不能是朕呢。”

“阿离向来聪慧,不会不懂朕的意思。”

执明方才的话意思很明显,不要后宫佳丽三千,只求与他执手白头。

言外之意,他心悦他。

执明的气息打在慕容黎脖颈上带起阵阵痒意,慕容黎向另一旁侧了侧身。

“放开。”

有气无力也足够冰冷。

执明却满意的笑了,紧了紧环着慕容黎的双臂,偏头凑近慕容黎道,“阿离,既然舍不得推开朕,你我冰释前嫌如何?朕会护你一世安乐的。”

慕容黎方才起身的动作猛了些,去地牢救庚辰时就觉头晕,硬撑到现在,头上已冒了一层薄薄的虚汗,就连开口说话也觉得费劲,脑袋嗡嗡作响也没听清楚执明说了什么,便不做声。

在执明看来,慕容黎不说话就是默认了。

执明暗喜,“阿离不说话,朕权当阿离默认了?”

慕容黎强打起精神,总算听清了些,‘默认什么’还未说出口,脚下已悬空,气力随着发汗流失,蓄力半响,也未吐出个字,抬眼也觉费力便始终垂着眸子。

抱着慕容黎的执明脸上满是笑意,慕容黎不仅没有直接推开他,在他怀里还很安静乖顺。

见慕容黎未抬眼看他,执明以为慕容黎害羞,嘴角笑意更甚,鬼使神差的就要去吻慕容黎。

还未接触到慕容黎的薄唇,执明便停下了动作,因为慕容黎似乎整个人都散发着灼人的热气。

执明失了笑意,皱眉道,“怎么了?”

等他再看向慕容黎时,才发现慕容黎不知何时已闭上了低垂的眼眸。

“阿离?阿离?”

慕容黎紧蹙的眉头更皱了些,执明忙抱着他步向床榻,探了探慕容黎额头,烫得厉害,向外吼道,“小胖!快传太医!”



太医匆匆赶来,还未踹口气行个礼便被执明一把逮到床边。

…………

“怎么样?”

太医起身问道,“陛下,公子今日可是饮了不少酒?”

饮酒?他不是没发现慕容黎身上有酒味,只是看他好端端的样子便觉得无事,也不知慕容黎到底强撑了多久。

“你直说该如何?”

太医呼了口气拿出个瓷瓶,“将这药敷在公子伤处吧,这几日切忌饮酒,食辛辣油腻食物,用毛巾浸了冷水覆在额头上,再用酒擦擦掌心吧,臣去煎药。”

执明点了点头。


小胖打来冷水便识趣的出去了。

执明伸出去解慕容黎腰带的手在半空顿了顿,看慕容黎的样子,应该还有几分意识,又忽然笑自己不分轻重,感受到腰带松开的的慕容黎轻微的摇了摇头,极不情愿却无力控制自己的手做出任何动作,竭力能做到的顶多只是动动指头。

眼看快要结痂的伤口周围泛着红色,伤口处甚至浸出了血,执明有些心疼。

折腾了半夜,等慕容黎完全退烧已是寅时,执明随意搬了个靠椅在床边眯了不到两个时辰,天已蒙蒙亮,该上早朝了。




枢居,妙算如仲堃仪沉思半响也未算出确信的答案,起先他得到消息时还暗喜一番,又突觉两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快走到这种地步。

“先生,这世上真有可以废人武功的药?”

“我也只是有所耳闻,有医书记载,天权有药曰‘断隐’,是用一些毒性药相配而成,服用可损经脉,使气不通而力不得行,对身体损害极大,会落下一身病根,钧天前便被列为禁药,只供皇家特殊使用。”

门生道,“依骆师兄所言,执明应不像在做戏,看来快到先生的出山之日了。”

仲堃仪摇了摇头,“真亦假时假亦真,我倒是有些摸不透慕容黎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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